韵达危机：中国快递黄金时代落幕的信号？，快递内卷之下，谁能找到突围密码？

本文围绕中国快递行业展开，以韵达被立案调查这一事件为切入点，深入剖析了韵达面临的诸多问题，如监管违规、单票收入低、快递员困境等，进而指出韵达的困境是中国快递业的缩影，探讨了行业从过去的辉煌走向当下困境的原因，包括劳动密集型模式、电商红利消散、竞争压力等，并提及了行业的一些转型尝试及面临的挑战，最后呼吁快递行业找到新的发展支点。

马云曾在2016年6月说过：“快递，中国过去10年最大的奇迹”。彼时，中国快递仅用10年时间，就从一个初出茅庐、尚不成气候的领域，成长为超越美国近100年积累的庞大产业，宛如一个弱小的幼儿迅速成长为巨无霸。而支撑这一奇迹诞生的，是中国城市化进程的飞速推进，电商行业的迅猛崛起，还有在草莽时代就敢于闯荡拼搏的浙江桐庐帮。

然而，到了如今，这个曾经令人惊叹的奇迹似乎正逐渐走向破灭的边缘。行业内恶性内卷现象屡禁不止，监管方面的问题也是层出不穷。

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事件就是，在3月19日，国家邮政局在官网公示，因韵达快递部分加盟企业在安全管理上存在重大漏洞，致使涉诈骗宣传品进入寄递通道，给受害人造成了重大财产损失，故而对其进行立案调查。上海韵达货运由于管理缺位，负有未按规定实行安全保障统一管理的责任。若依据国家邮政局官网及网络搜索结果来看，国家邮政局牵头进行这样的立案调查，有可能是行业“首例”。曾经在中国快递行业位居“第二巨头”的韵达，正经历着成立以来的最大危机，而这背后，意味着中国过去10年快递业创造的奇迹，正在失去支撑的支点。

01 韵达：监管名单上的“常客”

韵达早已是监管部门名单上的“熟面孔”。低价竞争、末端网点违规、快递盲盒等问题，如同虱子一般附着在韵达身上。不过在以往，即便问题众多，也只是接受监管部门的约谈，而此次明确被提及立案调查，尚属首次。这在一定程度上，足以说明韵达这次闯下的祸端有多严重。

那什么是“涉诈宣传品”呢？你或许收到过这样离奇的包裹，明明自己没有购买任何东西，回家却发现一个包裹放在家门口。这些快递盒通常体积不大，标签上满是各类引诱你扫码的信息。拆开包裹，里面可能仅仅只有一张小纸片，上面写着诸如“回馈礼赠”“免费送好礼”等文字，还附有二维码。一旦你扫码，就有可能被拉入聊天群，被引导去刷单、垫资购买物品，甚至进行违规网贷等一系列操作。其本质是通过伪造物流信息或滥用快递单号，制造虚假交易痕迹，最终达到诈骗、刷单甚至洗钱等目的。

这还只是韵达末端网点问题的冰山一角，其出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：负责人跑路；快递长期滞留；工资拖欠等。比如新快报就曾报道，广州一网店因负责人失联导致工资拖欠，最终由总部垫付88万元，而社交媒体上类似的事件更是数不胜数。

此外，韵达的单票收入在“三通一达”中处于垫底的位置。2025年1月，韵达的单票收入仅为2.02元，同比下降11.01%；2月更是下滑至1.95元，同比下降14.85%。假设用一块钱发快递，韵达的净利润大概只有5分钱到1毛钱，部分季度甚至还是亏损状态。

02 快递员：夹缝中的艰难生存

对于不少快递员来说，身体上的劳累还不是最致命的，他们常说“既然选择了这行，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”。然而，不合情理的罚款和投诉，却会让他们一天的辛苦付诸东流。

仍以韵达为例，顾客通过总部电话查询快递位置之后，如果3小时内不能送货上门，快递员就要被罚款25元。在理想情况下，韵达快递员送50 – 100个包裹的收入，也才50元。但这并非韵达一家的问题，其他快递公司也存在类似情况。申通要求下午2点之前完成70%的派件签收，签收率不合格会被罚款，可这对于乡镇网点来说，几乎是“不可能的任务”。《财经》此前采访某网点负责人时了解到，其所辖20多个乡镇里能完成时效考核的只有4个；中通曾要求顾客本人凭身份证签字领取包裹，且字迹必须清晰，开箱验货无误后，快递员方可离开，但不是每个顾客都愿意拿出身份证，这导致投诉量大幅上升；圆通快递员曾表示自己将商品送到客户指定的门卫处，可商品不见了，快递员不但要赔偿顾客，还要被公司罚款。顾客与快递员之间的地位向来不对等，前者投诉只需动动手指、动动嘴皮，后者申诉却十分艰难。有韵达快递员曾表示，在钉钉系统内申诉，花一天时间都不一定能成功。

03 行业困境：奇迹落幕，寻找新支点

韵达所面临的困境，其实只是中国快递业的一个缩影。快递行业曾经创造的奇迹逐渐落幕，背后是越来越难以找到下一个发展故事的支撑点。

位于钱塘江中游的浙江桐庐，是名画《富春山居图》的实景地之一。这里平原稀少、丘陵遍布，使得生于此地的人们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闯劲。20世纪90年代，从杭州某外贸企业取到报关单后，揣好报关单趁着夜色奔向火车站，买最便宜的票，一路站到上海，出站后跨上单车，吱呀吱呀蹬向上海市区，把报关单交出去，这样的场景在桐庐不断上演。申通创始人聂腾飞（韵达创始人聂腾云兄弟）、詹继盛，就是靠着这种方式实现了快递次日达，在效率上超过了当时需耗时3天的邮政。凭借这一优势，聂、詹二人把大量桐庐老乡带进公司，让他们成为全国各地的快递员、加盟商。碰到量大爆仓的情况，加盟商一句“加钱”，快递员就能拉来全家老少一起帮忙送快递，运力极具弹性。

此后的十年里，以申通为母体，韵达、圆通、中通相继成立，如今名震江湖的“通达系”背后，站着的仍是那个敢闯敢拼的桐庐帮。然而，无数商业故事都将桐庐帮之间的分分合合作为叙事重点，却忽略了快递行业之所以能成为过去十年的最大奇迹，更多是时势造就的结果。

放在更大的社会背景下看，民营快递业从2008到2018年的黄金时代，也是中国城市化发展最快的10年，大量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入城市，助推了快递的规模化。只是曾经的优势，如今却成了劣势。如今，快递行业低利润的根本原因，正是长期采取的劳动密集型经营模式，技术化程度偏低，再加上行业竞争壁垒较低，只能依靠大量订单和高速增长维持利润总盘的稳定。但当电商红利消散，成本上涨会反复加剧利润压力。2010年，快递的平均单价还有25元，2017年便骤降至12元左右，7年下滑50%，每单毛利甚至不足4毛钱。如果不是当年拼多多横空出世，带来了新的流量红利，快递业转型甚至洗牌的时间节点只会更快到来。

更何况，快递行业还要面临来自电商巨头自建物流体系的压力。刘强东甚至在京东物流独立运营后，向全行业喊话：“未来快递就2家，京东和顺丰。”但顺丰也好，韵达也罢，同处中国快递业的圈子，自然也免不了长期的、激烈的同质化竞争，加上过度依赖电商业务的“大腿”，行业危机到来时，他们几乎很难摆脱附庸，独立开辟出一条新路。

当电商平台纷纷布局物流之际，物流公司也开始反攻上游。其中动作最大的要数顺丰，从生鲜电商，到线下嘿客门店，后又两者合并玩生鲜O2O，再到便利店、无人货架，几乎是一年一变，却步步无果；申通的“爱买超网”、中铁快运的“快运商城”、圆通的“圆通新农网”、韵达玩起了海淘的“优递爱”，都在推出后没多久就归于沉寂。电商自建物流体系，是基于对客户需求的深度感知，巩固市场地位的战略布局；而快递跨界电商，则是在增速放缓、利润下降之后的无奈之举，显然不具备同台竞技的优势。

横空出世的京东，是个罕有的异类。它曾一度打乱物流公司的阵脚，让它们跋涉过“跨界电商”的“歧路”。之后的尝试，则更像是对主业的回归。比如当生鲜电商成为新风口之际，申通玩起了食品经营及冷链仓储配送，中通针对生鲜产品推出了“优鲜送”，圆通还推出了直营的“承诺达特快”。此后的故事为市场所熟知，物流巨头们的涌入，没几年就把生鲜赛道干成了血肉横飞的红海。而不管是国家邮政局在2024年提出的防止“内卷式”竞争，还是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旗帜鲜明的“反内卷”呼号，物流行业似乎都还没跟上步伐。

于身处其中的公司而言，有尝试总是好事，但如何脱离陈旧的竞争模板，于纷乱的内卷中找到真正的破题之道，则需要快递商们具备更长远、更广泛的目光，从AI、机器人、大模型的时代浪潮里，找到那把开启新发展之门的金钥匙。物流行业的当务之急，是找到下一个发展的支点。

本文以韵达被立案调查为切入点，深入分析了韵达面临的监管、经营和快递员困境等问题，揭示了其困境是中国快递业的缩影。指出快递行业过去的奇迹得益于城市化、电商崛起和桐庐帮的拼搏，但如今面临劳动密集型模式局限、电商红利消散、竞争压力大等挑战。行业虽有转型尝试，但效果不佳。呼吁快递行业从新兴技术浪潮中寻找新的发展支点，摆脱当前困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