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以《开元天宝遗事》中唐明皇为杨玉环簪花引出中国古代女子戴花的话题，重点围绕《儒林外史》描绘的南京女子所戴的茉莉和桂花展开，分析了两种花的特点、在当时的流行情况以及人们对花的利用方式等。
在中国古代，女子戴花是一种极为常见的装扮方式。就如《开元天宝遗事》所记载，宫廷中千叶桃花盛开之际，唐明皇折下一枝，轻轻插在杨玉环的凤冠之上，还笑言这花“能助娇态也”。那花与美人的面容相互映衬，构成了一幅绝美的画面。而且古代女子所戴之花丰富多样，会随着时令变化，也带有明显的地域特色。
《儒林外史》有相当篇幅描绘了南京的风情画卷，书中提到南京女子用于“助娇”的花主要有两种，分别是茉莉和桂花。
茉莉是江苏省的“省花”，在南京、苏州、无锡等地随处可见。《儒林外史》第二十四回有这样的描写：“秦淮到了有月色的时候，越是夜色已深，更有那细吹细唱的船来，凄清委婉，动人心魄。两边河房里住家的女郎，穿了轻纱衣服，头上簪了茉莉花，一齐卷起湘帘，凭栏静听。”在月色的笼罩下，女郎们头上簪着素雅的茉莉花，画面美不胜收。茉莉花不仅色泽素雅，与月光下的女子相得益彰，而且香气芬芳。宋代的江奎曾写道：“他年我若修花史，列作人间第一香”，这种芬芳与女性的气息极为契合。在明清时期，南京女子佩戴茉莉花成为一种流行风尚。
我们从两部书中的材料可以进一步了解茉莉在当时的情况。余怀的《板桥杂记》中记载：“裙屐少年，油头半臂，至日亭午，则提篮挈榼，高声唱卖逼汗草、茉莉花。娇婢卷帘，摊钱争买，捉腕撩胸，纷纭笑谑。顷之乌云堆雪，竞体芳香矣。盖此花苞于日中，开于枕上，真媚夜之淫葩，殢人之妖草也！”《板桥杂记》所记多为明代末年青楼画舫的人与事，从这里似乎能感觉到茉莉有种“蛊惑”的魅力。李渔在《闲情偶寄》卷七“声容部”中说：“花中之茉莉舍插鬓之外，一无所用，可见天之生此，原为助妆而设，妆可少乎？”卷十三“种植部”又提到：“茉莉一花，单为助妆而设，其天生以媚妇人者乎？是花皆晓开，此独暮开。暮开者，使人不得把玩，秘之以待晚妆也。是花蒂上皆无孔，此独有孔。有孔者，非此不能受簪，天生以为立脚之地也，若是则妇人之妆乃天造地设之事耳。”
综合余怀、李渔的描述，茉莉花“天造地设”适合妇人妆扮，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。其一，茉莉有着天然的色、香之美。茉莉花朵呈白色，簪在女子乌黑的秀发上，黑白对比鲜明，正如“乌云堆雪”所形容；而且茉莉芬芳四溢，吐香缓慢而持久，能让女子的体气更加迷人，所谓“竞体芳香”。其二，茉莉是晚间开放的花卉。中国的茉莉有单瓣茉莉、双瓣茉莉等，单瓣茉莉大多在晚上6至7时开放，双瓣茉莉大多在晚上7至8时开放。这种特殊的开放习性使其成为得天独厚的“媚夜”“晚妆”之具。其三，茉莉的花蒂有孔，可以“受簪”，方便插戴。《红楼梦》第三十八回中就有这样的细节：“探春和李纨、惜春正立在垂柳阴中看鸥鹭。迎春却独在花荫下，拿着个针儿穿茉莉花。”正是因为茉莉花蒂上有孔，才能用针穿，这个细节生动地塑造出了迎春安安静静、与世无争的形象。
在南京城里，桂花也相当常见，其中金桂最为普遍。李清照曾写下“何须浅碧深红色，自是花中第一流”来赞美桂花。桂花香气浓郁，若论“实用价值”，它应该远胜于茉莉，应用也非常广泛。然而，作为头饰，桂花存在明显的“劣势”，其花朵细小、花梗细弱、花丝极短，不适合直接佩戴。不过，中国古人很有智慧，他们用丝线将细小的桂花连缀起来，制成球状，这样就可以佩戴了。《儒林外史》第五十四回记载：“陈木南交了茶钱，自己走到来宾楼。一进了门，虔婆正在那里同一个卖花的穿桂花球……（虔婆）丟了桂花球，就走到门房里去骂乌龟。”
在盛产桂花的苏州、杭州、扬州等地，都有制作、售卖、佩戴桂花球的记载。清代张埙《竹叶庵文集》（乾隆五十一年刻本）卷十四诗十四《南归集》之《南归杂诗四十五首》中有“九月寒露节，七里桂花球”，下有小注：“吾乡九月桂，谓‘寒露花’，虎丘、山塘七里多结花球卖也。”清代郑炎《雪杖山人诗集》（清嘉庆五年郑师尚刻本）卷二《曲江秋涛》提到“阿侬生小住江头……弄潮人插桂花球”，“曲江”是浙江的别名，可见古代插花并非女子的专利，男子也会插花、簪花，苏轼、黄庭坚都有相关诗句描写。李斗《扬州画舫录》卷十二记载：“是地桂花极盛，花时园丁结花巿。每夜地上落子盈尺，以彩线穿成，谓之‘桂球’。”
南京同样有桂花球。元末吕彦贞《沧浪轩诗集》（清抄本）卷六“戊午己未”《泛舟秦淮》写道：“夹岸楼台绕，秦淮最胜游。潮生芳草渡，人上木兰舟。翠鬓横花胜，香篮卖桂毬。可怜呜咽水，还带六朝秋。”明代的南京，桂花栽植规模相当可观。清代钱陆灿《秦淮竹枝词》：“满城秋意桂花开，卖遍河房不用栽。五百舍人今不见，拣花打饼阿谁来？”小注：“前朝桂花开时，有拣花舍人五百名。”从“满城”能看出当时南京的桂花分布极为广泛，从“五百”能了解到宫廷捡拾桂花人员众多。由此可见，栽植桂花不单单是为了观赏，也有功利目的，“卖遍河房”，作为头饰可能就是其用途之一。
正是因为当时鲜花饰品的需求量大，城市里出现了职业的卖花人。《儒林外史》中的“姚奶奶”就是这样一位卖花人。这种年龄较大的女性卖花人，不仅穿街走巷售卖鲜花，还可以出入内闱，并且具备媒婆、清客、调解员等多重角色功能。
本文通过《儒林外史》及其他相关书籍的记载，详细介绍了古代南京女子所喜爱的茉莉和桂花两种花饰。茉莉以其色香、开放习性和花蒂特点成为适合妇人妆扮的花卉，而桂花虽自身不适合佩戴，但被古人制成桂花球成为头饰。同时，还提及当时城市中职业卖花人的存在，展现了古代南京独特的花饰文化和社会风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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